当前位置: 首页 >新闻动态>新闻动态>详细内容

博雅笔谈|第25期:大先生

文章来源:通识教育学院 作者:张兴茂 发布时间:2023-07-10 16:23 点击数: 【字体:

主持人语:

师者,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。自古以来,中华民族就有尊师重教的优良传统。党的十八大以来,党中央更加重视教育工作、重视教师队伍建设,习近平总书记曾说:“做老师就要执着于教书育人,有热爱教育的定力、淡泊名利的坚守。”平凡的岁月里,也总有许多默默无闻的人用一生去践行那些朴素的信念,满怀热忱、不忘初心、甘当人梯,把平凡锻造成浩然风骨,把平淡洗练如光风霁月。

张兴茂

a687196845814394ac00a56193a5fac8.jpg

春江雾锁忆恩师

依达

烟雨蒙蒙时,我回到了小别的故乡。此行,是我小学老师何老师的爱人年近九十去世,我专程回来吊唁。

何老师已在古稀之年于九十年代末先逝。记忆里,何老师身材矮小,一支钢笔总是别在发黄的白衬衣口袋,在耀眼的阳光下闪闪发亮。他站在小学门口,不苟言笑,看着每个学生走进教室,目光温暖和蔼。老师总是笔直地走路,干干净净的样子。

我和哥哥姐姐们的学校,只有一间房子,盖瓦的低矮屋舍,黄泥砖墙,黑色的瓦,原木色的门窗。房子的小半边是老师寝室兼备课和批改作业的办公室,另一半是学生们上课的教室。1976年的时候,我才五六岁光景,还没到上学的年纪,几个孩童整天光着脚,探头爬在教室窗外,看哥哥姐姐们吱呀吱呀跟着何老师朗读。有书声的地方总是热闹,那里充满了韵律、节奏的美,和田野边捉泥鳅追蜻蜓是另外一种快意。教室的木格窗子被我们磨得光滑锃亮。

我人生看见第一个吃公粮不干农活有文化的人,就是何老师。随着年岁增长,我也了解了一些老师的过往和历史。他是都安人,参加过共产党组织的柳北游击队,在五十年代初到天河宜山罗城一带剿匪。在天河墙背乡(现在已改为宜州祥贝乡)治乱时,认识了小他十几岁的师母。之后,举家迁入我家乡,在这里扎根,直到上世纪八十年代离休。

那个叫那帽的小村庄,原来只有几户人家,在一个小山脚下,何老师一家一直生活在那里。“那帽”是个很有意思的村名,也有来历。“那”是有水的田,别于旱地。“那帽”即村前有水田,状如草帽,层层叠叠,称“那帽”屯。有“那”的地方,地肥水美,稻作种植历史悠久,我们现在把它叫作“稻作文化”或者“那文化”,是壮族文化的一个重要部分。壮民族是稻作民族,具有独特的历史文化和性格品质。

何老师经历了各种政治运动,历尽沧桑,也辗转在附近村屯当乡村教师,他坚韧乐观地接受工作的安排,初心不改,总是爱着他教过的每一个学生。那时候的乡村教师收入微薄,亦公亦农,大都是妻子带着子女在农村种地,自已则在乡村各地教书。何老师也一样,他安贫乐教,传道授业,早出晚归,在乡村里播撒文明,种下文化。家就在村小附近,黄昏放学,趁机还到地里帮妻子干一把农活。每到三月,学校就放一周农忙假,孩子们欢乐地回家帮手,何老师就和妻子一起下地,犁田挑粪,插秧收割。村庄的协奏曲一年一年这样上演着。那件由白洗得发黄的衬衣,一直干干净净地挂在屋檐下,随时等待收假返岗。

孩子多,离家近,乡村的农活异常繁重劳累。何老师和大多的乡村老师们一样,四十多岁的年纪就很苍老,但他那稀疏的白发一直坚挺地竖起,被阳光晒黄瘦削的脸庞嵌着一双深邃的眼睛,始终充满温暖和坚毅。

有文化的地方总是很温润和谐。我记得我的父母常常为农事安排吵架,妈妈有时也为家庭和收成哭啼。但何老师的家里很和谐,夫唱妇随,用文化抚慰繁重的农事,用文化温暖清贫的家庭。他的女儿也已50多岁的年纪,这次我见到这位姐姐,虽已四十多年才再次谋面,姐姐的表情还如我六七岁时见到的那样,温婉柔顺。记忆一旦刻进时光,岁月抹去的只是表面的光滑,藏进骨子里的已是人生的风华。

夜晚,在雨雾中走进那帽,乡村扶贫安装的太阳能路灯已经熄灭,漆黑的村庄偶尔几户人家露出微弱的灯光,加上这个村子很小,显得寂静而孤独。从大门往左边拐进去,就是何老师和师母的老屋,黑瓦泥墙,一切还是原来的样子,房屋低矮陈旧,在晚上昏黄的灯光下,尽是斑驳。这间屋子,就是家乡的传统屋舍的样子。一个小四合院,正房的对面或者两旁耳房,是厨房、牛栏、猪圈、鸡舍、狗窝。何老师的大儿子在罗城物资局工作,已经退休六七年,戴着眼镜,言语迟缓,他带着我指看老旧的厨房猪圈,这是老头子当年积攒的教书工资建起的房屋。我端量了这个敞开的小院,厨房的烟火已经被热气腾腾的电磁炉代替了好多年。

我们围炉聊聊往事,聊聊何老师的历史和与师母相识的故事。无限的回忆带着无限的感慨,也憧憬着明天的美好。弗洛伊德说:人们爱上的,往往都是与他们相似的人,或是他们曾经的那种人,或是他们想要成为的人。生活中我们发现人更多时候欣赏和自己相似的人,以及比自己更优秀的人。前者欣赏的是自己,后者欣赏的是理想中的自己。

何老师虽在家乡村小教书多年,可惜我一直没得上过他的课。我小学三年级的时候,他已经是学校的校长。何老师有时临时充当音乐老师,常常教孩子们唱红歌,他拿着用竹子修成的教鞭,站在操场上,有节奏地挥舞着,教我们唱《游击队之歌》。那是我会唱的第一首歌。

他站在古城小学那棵高高的苦楝树旁讲话,孩子们依次按照班级排队接受训话。那场面还很清晰,至于讲话的内容,当时就在返家的田埂上抛之脑后了。后来,何老师调离了古城小学,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,但老师的印象一直深深地刻在脑海里。

(作者为广西艺术学院教师,作于202323日)

9481b9b6de99413db071df7e74eff4ac.jpg

(插图为广西罗城县那帽风光)



分享到:
【打印正文】